
盛唐的风,总带着凛冽的沙,裹着戍卒的寒,吹过玉门关的残雪,吹过轮台的暮色,也吹过一个男子的征袍。那年深秋,安西都护府的号角声在旷野里回荡,一个中年诗人披着霜白的铠甲,手按腰间的弯刀,凝视着远处起伏的雪山——那雪山之外,是更遥远的葱岭,是他尚未踏足的异域,也是他诗行里将要铺展的苍茫。
他叫岑参,南阳岑氏之后,盛唐边塞诗坛的“双子星”之一。后世说他是“唐朝成就最高、走得最远、写得最多的边塞诗人”:两次出塞,足迹远至安西、北庭,是唐代诗人中抵达西域最深处的人;写下七十余首边塞诗,从“瀚海阑干百丈冰”到“千树万树梨花开”,把西域的风雪、沙场的狼烟、戍卒的悲欢,都写进了诗里。可没人知道,那“走马西来欲到天”的豪迈背后,是“故园东望路漫漫”的乡愁;那“都护铁衣冷难着”的壮阔之下,是“一夜征人尽望乡”的孤寂。他的诗里没有田园的闲适,没有江南的温婉,只有戈壁的风,天山的雪,和一个文人在绝域黄沙中,用生命丈量天地的苍凉。
一、长安少年,书香门第的“初”
展开剩余91%岑参的少年时代,是在长安的书卷与家族的余晖里度过的。曾祖岑文本,是唐太宗时期的宰相,以文名世;伯祖岑长倩,官至文昌右相;父亲岑植,曾任仙州、晋州刺史——南阳岑氏,曾是初唐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。可到了岑参这一代,家道中落:父亲在他三岁时病逝,他由兄长抚养长大,十五岁便隐居嵩山,潜心读书。
少年时的他,既有“少年十五二十时,步行夺得胡马骑”的少年锐气,也有“丈夫三十未富贵,安能终日守笔砚”的功名渴望。他在《感旧赋》中写道:“参年十五,隐于嵩阳。二十献书阙下,对策落第,徒步出长安,东归梁宋。”十五岁隐居嵩山,是为了“潜龙勿用”,积蓄才华;二十岁怀揣诗稿奔赴长安,是为了“致君尧舜上”,重现家族荣光。那时的长安,春风得意,曲江流饮,文人墨客皆以入仕为荣,岑参也不例外——他以为,凭着“辞赋擅名”的才华,定能在长安闯出一片天地,定能让岑氏家族重振雄风。
可盛唐的科举,早已不是“唯才是举”。门阀制度虽不如东晋森严,却仍有潜规则:世家子弟凭荫补官,寒门士子难有出头之日。岑参两次应试,皆名落孙山。他在《送王大昌龄赴江宁》中写道:“对酒寂不语,怅然悲送君。明时未得用,白首徒攻文。泽国从一官,沧波几千里。群公满天阙,独去过淮水。”这首诗是写给王昌龄的,却也是他自己的写照:“明时未得用,白首徒攻文”,写尽了他的失意——明明是太平盛世,却得不到重用,只能皓首穷经,专攻文辞;“群公满天阙,独去过淮水”,写尽了他的孤独——满朝公卿皆在朝堂之上,只有他和王昌龄,一个东去江宁,一个西走梁宋,皆是漂泊之人。
长安的春风,吹暖了曲江的桃花,却吹不暖他的仕途;长安的酒香,醉了满朝的官员,却醉不了他的愁绪。他像一只被困在樊笼里的鹰,渴望展翅高飞,却找不到出口。于是,他选择了一条与其他文人不同的路——出塞,去边疆,去战场,在马背上寻找自己的功名,在风沙中书写自己的诗行。
二、初出塞外,安西道上的“奇”
天宝八载,岑参三十四岁,第一次出塞,投笔从戎,成为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的幕僚。安西,是唐代西域的军事重镇,位于今天的新疆库车,距离长安七千余里,是当时中原王朝能抵达的最西端。从长安到安西,要穿越河西走廊,翻过祁连山,走过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,路途艰险,风沙弥漫。
可岑参却觉得,这里才是他的天地。西域的风光,与中原截然不同:没有江南的烟雨,只有戈壁的辽阔;没有长安的繁华,只有雪山的苍茫;没有田园的静谧,只有沙场的喧嚣。他在《逢入京使》中写道:“故园东望路漫漫,双袖龙钟泪不干。马上相逢无纸笔,凭君传语报平安。”这首诗,是他初到安西时写的——东望故乡,路途漫漫,泪水打湿了双袖,却擦不干;在马上与入京的使者相逢,没有纸笔,只能托他传一句“平安”。“故园东望路漫漫”,写尽了他的乡愁;“凭君传语报平安”,写尽了他的无奈——远在天涯,连一封家书都无法寄出,只能用一句简单的“平安”,慰藉家人的牵挂。
西域的风雪,是他诗里最奇绝的意象。他在《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》中写道:“北风卷地白草折,胡天八月即飞雪。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。散入珠帘湿罗幕,狐裘不暖锦衾薄。将军角弓不得控,都护铁衣冷难着。瀚海阑干百丈冰,愁云惨淡万里凝。中军置酒饮归客,胡琴琵琶与羌笛。纷纷暮雪下辕门,风掣红旗冻不翻。轮台东门送君去,去时雪满天山路。山回路转不见君,雪上空留马行处。”
这首诗,是他边塞诗的巅峰之作,也是唐代边塞诗的压卷之作。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”,把漫天飞雪比作盛开的梨花,奇绝浪漫,颠覆了世人对边塞的想象;“瀚海阑干百丈冰,愁云惨淡万里凝”,写尽了西域的酷寒与壮阔;“山回路转不见君,雪上空留马行处”,写尽了他对友人的不舍——风雪中送别,友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回路转处,只留下雪地上的马蹄印,像一串无法言说的孤独。
在安西的日子里,他跟着高仙芝出征,去过焉耆,去过龟兹,去过疏勒,见过“大漠孤烟直”的壮阔,见过“长河落日圆”的苍凉,见过“黄沙百战穿金甲”的惨烈,也见过“羌笛何须怨杨柳”的孤寂。他在《碛中作》中写道:“走马西来欲到天,辞家见月两回圆。今夜不知何处宿,平沙万里绝人烟。”“走马西来欲到天”,写尽了他的豪迈——骑马向西,仿佛要走到天的尽头;“今夜不知何处宿,平沙万里绝人烟”,写尽了他的漂泊——茫茫沙漠,万里无人烟,今夜不知要在哪里宿营。可即便如此,他也从未后悔,因为这里的风光,这里的生活,这里的一切,都是长安给不了的。
三、再赴北庭,轮台城里的“壮”
天宝十三载,岑参四十岁,第二次出塞,成为北庭都护、伊西节度使封常清的幕僚。北庭,位于今天的新疆吉木萨尔,比安西更靠北,更寒冷,也更接近战场——当时,封常清正与吐蕃、回纥交战,北庭是前线的军事重镇。
如果说第一次出塞,岑参还带着文人的浪漫与好奇,那么第二次出塞,他已多了几分军人的刚毅与沧桑。他不再只是记录西域的奇景,而是开始书写战场的惨烈,戍卒的悲欢,以及自己对家国的忠诚。他在《轮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》中写道:“轮台城头夜吹角,轮台城北旄头落。羽书昨夜过渠黎,单于已在金山西。戍楼西望烟尘黑,汉兵屯在轮台北。上将拥旄西出征,平明吹笛大军行。四边伐鼓雪海涌,三军大呼阴山动。虏塞兵气连云屯,战场白骨缠草根。剑河风急雪片阔,沙口石冻马蹄脱。亚相勤王甘苦辛,誓将报主静边尘。古来青史谁不见,今见功名胜古人。”
这首诗,写尽了封常清出师西征的壮阔场面:轮台城头吹起号角,旄头星陨落,羽书飞驰,单于已到金山以西;戍楼西望,烟尘弥漫,汉兵屯在轮台北;上将拥旄西征,平明吹笛,大军出发;四边伐鼓,雪海涌动,三军大呼,阴山震动;虏塞兵气连云,战场白骨缠草;剑河风急,雪片纷飞,沙口石冻,马蹄脱落。“战场白骨缠草根”,写尽了战争的惨烈;“誓将报主静边尘”,写尽了封常清的忠诚;“古来青史谁不见,今见功名胜古人”,写尽了岑参的豪迈——他相信,封常清此次西征,定能立下不朽功勋,名垂青史。
在北庭的日子里,岑参常常跟随封常清出征,深入战场一线。他在《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》中写道:“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,平沙莽莽黄入天。轮台九月风夜吼,一川碎石大如斗,随风满地石乱走。匈奴草黄马正肥,金山西见烟尘飞,汉家大将西出师。将军金甲夜不脱,半夜军行戈相拨,风头如刀面如割。马毛带雪汗气蒸,五花连钱旋作冰,幕中草檄砚水凝。虏骑闻之应胆慑,料知短兵不敢接,车师西门伫献捷。”
“轮台九月风夜吼,一川碎石大如斗,随风满地石乱走”,写尽了西域的狂风之烈;“将军金甲夜不脱,半夜军行戈相拨,风头如刀面如割”,写尽了将士的艰辛;“马毛带雪汗气蒸,五花连钱旋作冰,幕中草檄砚水凝”,写尽了西域的酷寒。可即便如此,将士们依旧“金甲夜不脱”,依旧“半夜军行”,因为他们要“静边尘”,要“献捷”,要守护家国的安宁。岑参把自己的豪情,自己的忠诚,都融入了诗里,让每一句诗,都充满了力量,充满了悲壮。
可战争的残酷,远非诗所能承载。他见过年轻的士兵战死沙场,尸骨无人收;见过年迈的戍卒遥望故乡,泪水湿征袍;见过将军们运筹帷幄,却也见过他们为了功名,草菅人命。他在《玉门关盖将军歌》中写道:“盖将军,真丈夫。行年三十执金吾,身长七尺颇有须。玉门关城迥且孤,黄沙万里白草枯。南邻犬戎北接胡,将军到来备不虞。五千甲兵胆力粗,军中无事但欢娱。暖屋绣帘红地炉,织成壁衣花氍毹。灯前侍婢泻玉壶,金铛乱点野驼酥。紫绂金章左右趋,问着只是苍头奴。美人一双闲且都,朱唇翠眉映明矑。清歌一曲世所无,今日喜闻凤将雏。可怜绝胜秦罗敷,使君五马谩踟蹰。野草绣窠紫罗襦,红牙缕马对樗蒱。”
诗里写了盖将军的奢华生活:暖屋绣帘,红地炉,织成壁衣,灯前侍婢,金铛野驼酥,美人清歌——与“黄沙万里白草枯”的边塞荒凉,与“五千甲兵胆力粗”的将士艰辛,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岑参没有直接批判,却在字里行间,藏着对这种“军中无事但欢娱”的讽刺,藏着对将士们“胆力粗”却只能“欢娱”的惋惜。
四、东归长安,故园梦里的“愁”
天宝十四载,安史之乱爆发,安禄山叛军席卷河北,直逼长安。封常清奉命东归平叛,岑参也随之回到长安。此时的他,已四十二岁,离开长安已有八年。八年的边塞生活,让他从一个失意的书生,变成了一个刚毅的军人;八年的风沙,让他的鬓发添了霜白,也让他的诗,多了几分沧桑。
长安的繁华,早已不复往昔。唐玄宗仓皇出逃,长安沦陷,叛军在城里烧杀抢掠,百姓流离失所。岑参在《行军二首》中写道:“吾窃悲此生,四十幸未老。一朝逢世乱,终日不自保。胡兵夺长安,宫殿生野草。伤心五陵树,不见二京道。我皇在西蜀,兵马日浩浩。胡雏尚未灭,诸将恳征讨。昨闻咸阳败,杀戮净如扫。积尸若丘山,流血涨丰镐。”
“胡兵夺长安,宫殿生野草”,写尽了长安的残破;“积尸若丘山,流血涨丰镐”,写尽了安史之乱的惨烈;“我皇在西蜀,兵马日浩浩”,写尽了他对朝廷的担忧;“胡雏尚未灭,诸将恳征讨”,写尽了他的爱国之心——他虽已东归,却仍想着战场,想着平定叛乱,想着守护家国。
后来,岑参先后在肃宗、代宗朝任职,曾任右补阙、起居舍人、嘉州刺史等职。可官场的黑暗,让他再次感到失望——安史之乱后,唐朝由盛转衰,宦官专权,藩镇割据,官员们只顾争权夺利,不顾百姓死活。他在《送李副使赴碛西官军》中写道:“火山六月应更热,赤亭道口行人绝。知君惯度祁连城,岂能愁见轮台月。脱鞍暂入酒家垆,送君万里西击胡。功名祗向马上取,真是英雄一丈夫。”
这首诗是写给李副使的,却也是他自己的心声——“功名祗向马上取,真是英雄一丈夫”,他依旧向往边塞,依旧向往在马背上取功名,因为那里的生活虽然艰辛,却简单,却纯粹,不像长安的官场,充满了尔虞我诈,充满了压抑与窒息。
晚年的岑参,身体越来越差,官途也越来越坎坷。永泰元年,他被贬为嘉州刺史,在赴任途中,因战乱受阻,只能滞留成都。他在《春梦》中写道:“洞房昨夜春风起,故人尚隔湘江水。枕上片时春梦中,行尽江南数千里。”“故人尚隔湘江水”,写尽了他对友人的思念;“枕上片时春梦中,行尽江南数千里”,写尽了他的孤独——只能在梦里,回到江南,回到故乡,回到那个没有风沙,没有战乱的地方。
五、客死成都,绝域诗魂的“寂”
大历五年,岑参在成都病逝,享年五十五岁。他走的那天,成都下着小雨,淅淅沥沥,像在为他送行,像在为他叹息。他一生两次出塞,足迹远至西域,写下了七十余首边塞诗,却终究没能实现“功名祗向马上取”的理想;他一生渴望建功立业,重现家族荣光,却终究没能摆脱“失意书生”的命运。
他死后,家人将他葬在成都的浣花溪旁——那里有杜甫的草堂,有李白的诗魂,有他一生向往的江南气息。没有隆重的葬礼,没有太多的哭声,只有小雨,打着坟前的泥土,打着坟旁的花草,像在为他吟诵那些写满风沙与雪的诗句。
他走后,他的诗渐渐被人遗忘。直到中唐,韩愈、白居易等人开始推崇他的边塞诗,称他“笔力追李杜”;到了宋代,他的诗才被广泛流传,成为唐代边塞诗的代表。世人开始赞叹他的“奇”,赞叹他的“壮”,赞叹他把西域的风光写活了,却少有人记得,那些诗句背后,是他一生的漂泊,一生的孤独,一生的遗憾。
六、千年回响,诗人不朽的“魂”
岑参死后,玉门关的雪依旧每年飘落,轮台的风依旧每年呼啸,安西的沙漠依旧每年辽阔。后世的文人墨客,纷纷来到西域,来到玉门关,来到轮台,追寻他的足迹,吟诵他的诗。他们赞叹他的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”的奇绝,向往他的“走马西来欲到天”的豪迈,却少有人真正读懂,那“奇绝”背后藏着多少“故园东望路漫漫”的乡愁,那“豪迈”之下压着多少“今夜不知何处宿”的漂泊。
他们站在玉门关前,看着“黄沙万里白草枯”的景象,念着“羌笛何须怨杨柳”的诗句,却感受不到他当年“双袖龙钟泪不干”的悲伤;他们站在轮台城头,听着“风夜吼”的声音,念着“一川碎石大如斗”的诗句,却体会不到他当年“风头如刀面如割”的艰辛;他们站在雪山脚下,望着“瀚海阑干百丈冰”的壮阔,念着“他们站在玉门关前,看着“黄沙万里白草枯”的景象,念着“羌笛何须怨杨柳”的诗句,却感受不到他当年“双袖龙钟泪不干”的悲伤;他们站在轮台城头,听着“风夜吼”的声音,念着“一川碎石大如斗”的诗句,却体会不到他当年“风头如刀面如割”的艰辛;他们站在雪山脚下,望着“瀚海阑干百丈冰”的壮阔,念着“愁云惨淡万里凝”的句子,却触摸不到他当年目送战友奔赴“战场白骨缠草根”时,心底那片比雪山更冷的寒凉。
世人爱他诗里的“奇”,爱那“千树万树梨花开”的浪漫,爱那“走马西来欲到天”的豪情,却总忘了,这份“奇”是用双脚在流沙里一步步踩出来的,这份“豪情”是用孤独在绝域里一天天熬出来的。他们捧着诗集,在书斋里赞叹西域的壮阔,却不会知道,他当年在“平沙万里绝人烟”的碛中,是如何忍着饥寒,在马背上写下“今夜不知何处宿”;不会知道,他在轮台的寒夜里,是如何看着“幕中草檄砚水凝”,握着冻僵的笔,写下对家国的牵挂;更不会知道,当他东归长安,看见“宫殿生野草”的残破时,那份“功名祗向马上取”的理想,是如何一寸寸碎裂成灰。
玉门关的雪,落了又化,化了又落,覆盖过他的征袍,也覆盖过无数戍卒的骸骨,只是再也没有一个诗人,会在这里写下“轮台东门送君去,去时雪满天山路”的怅然;轮台的风,吼了千年,吹过他的铠甲,也吹过无数征人的鬓发,只是再也没有一个诗人,会在这里记录“将军金甲夜不脱,半夜军行戈相拨”的艰辛;雪山的冰,冻了又融,融了又冻,映过他的身影,也映过无数战士的目光,只是再也没有一个诗人,会在这里感叹“古来青史谁不见,今见功名胜古人”的豪迈与苍凉。
他的诗,像西域的沙,被风一吹,散落在历史的长河里,有人捡起来,只看见“梨花”的美,看不见“飞雪”的寒;有人读起来,只听见“号角”的壮,听不见“征人”的叹。可那些诗句里藏着的乡愁,藏着的孤独,藏着的对家国的忠诚,从未因时光而消散——“凭君传语报平安”的无奈,是他对亲人最深的牵挂;“一夜征人尽望乡”的共鸣,是他对戍卒最真的共情;“誓将报主静边尘”的誓言,是他对家国最后的赤诚。
千年了,安西都护府的号角早已沉寂,北庭都护府的城墙早已坍塌,可他的诗,却像玉门关的残雪,像轮台的狂风,像天山的冰川,永远留在了西域的土地上,留在了每一个读懂他的人心里。偶尔有风吹过玉门关,卷起漫天黄沙,像在轻声念他的名字,念他那些带着雪气与沙砾的诗句;偶尔有雪落在轮台城头,覆盖住斑驳的痕迹,像在为他续写未完成的诗行,续写他未实现的理想。
或许,在某个风雪交加的夜晚,在某个狼烟隐约的梦里,他还会披着霜白的铠甲,手按腰间的弯刀,站在安西的旷野里,望着远处的雪山,听着号角声在旷野里回荡。身后是长安的方向,身前是西域的苍茫,他不用再愁“故园东望路漫漫”,不用再忧“今夜不知何处宿”,只需把那些未说尽的乡愁,未写尽的苍凉,都融进漫天飞雪里,融进呼啸狂风中,让每一片雪,每一缕风,都成为他诗的一部分——不只是“奇”,不只是“壮”,还有那藏在字里行间,比西域的雪更冷,比戈壁的沙更沉的,淡淡的伤。
而那些站在玉门关、轮台、雪山下的后来者,或许终究无法完全读懂他的苦,却会在念起“山回路转不见君,雪上空留马行处”时,忽然懂得:有些孤独,注定要一个人扛;有些理想,注定要一个人追;有些诗,注定要在风沙里写,在孤独里藏,在岁月里,静静等待一个能读懂它背后寒凉的人。就像他,就像他的诗,在千年的时光里,看似豪迈,却始终带着一份属于边塞,属于绝域,属于岑参的,淡淡的忧伤,和不朽的诗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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